谈及这仙才天骄两个词，千仞绝的脸上已不再以前那无上至高的骄傲，反而却是一种深深的自怜。
寒锋不禁讶然：“嗯？师兄，你是说，我们的存在在那些仙人眼中本来就是一种阻碍！”
千仞绝凄然道：“呵！仙才王徒，听着好听，但其背后却有着无尽的嫉妒与仇恨。别人不说，单单只是那曾为王徒之位修炼达数百年的黑魔，他在我们之前本就一直极为渴求王徒宝座，耗尽百年心力修习道法，提升境界。但却不料在王徒之选中被我们这两个不足半甲子年纪的小辈拔得头筹。一直心心念念的东西被远远不足自己拼搏努力的人贸然拿走，那是怎样的一种滋味啊？他如何不悲？又如何不恨？”
“然而，他，也许仅仅只是众仙之中的一个小小的代表！”
寒锋听后，久久无言。
千仞绝转向高空，对着脸面含怒的玄灵以及他身后那众多饱含怒容的魔灵淡淡道：“我已知道，你们是……对的。”
对的，灵族是对的。
那么，他所在的仙族便是错的。
千仞绝淡淡地说出，之后却已是再无力气。承认自己本族的过错或许本就是一件直击内心的事情，因为他已然动摇了自己的信仰。
玄灵对着他们二人，释然中带着一股不散的悲伤：“这是我灵族无数亡死之灵魂间最为彻骨动心的记忆，再无其它记忆比之更为沉重难忘的了。因为这本就是他们挥之不去、痛苦万分的记忆，已再无，也不可能有比这更为刻骨铭心的记忆了。”
千仞绝喃喃不绝，好似在梦中呓语：“……亡命之殇……灭族之痛……沦灭之苦……彻骨之恨……这的确是一段‘刻魂难忘’的记忆啊！”
玄灵俯首道：“怨气冲天，灵死成魔。这是我们的结局，也是我们的宿命。之所以让你们看这些，只是因为我还存有着一丝希冀，只是希望这世间还有人会记得我们的种族曾经光辉照耀过。”
他身后那众多的魔灵身躯闻言于此，形容更似枯槁了一分，遍布全身的幽幽白光更是黯淡了不少。
让那茫茫的世间至少还有人记得他们的灵族曾经于天界纵横过，也不过只是一个小小愿望罢了，但对囚禁在穹荒禁地已逾万年的他们，实在可说是难如登天，而他们的灵王所想做的，也就是这“一步登天”。
“一切都是真的，而我相信的一切却都是假的。灵王，我错了，你们的灵族的确值得尊敬，我寒锋崇敬不已！”
寒锋一手成掌，一手成拳，做作揖状，向着灵王玄灵及他身后的万千魔灵深深拜下。
千仞绝亦躬身拜下，口中带着一股敬重与安慰：“灵族之众，我仙族先辈的确有负于你们，我兄弟二人愿为他们所犯下的过错做出弥补。”
“虽然我知道，我们的努力弥补可能对于此刻的你们已是杯水车薪，但我们有着改过自新的决心以及重塑光明的信仰。即使我仙界先辈曾……如此残忍，但我仙界仍存有着正义立场。”
灵王玄灵拂手一甩，长袖飞扬而飘，声音如清风入腑，令人心安：“不必了，你们已知道就好了。想你二人也不过仅仅是不足半甲子年纪的小辈，却有着超越你大多先辈的高瞻远望，实属不可多得。你们先人所犯得过错不需要你们做出什么弥补，我只愿你们二人让世间铭记住我们——灵族！”
“即便不能将真相大白于天下，至少你们已知道真相，这样我、我的族人已然满足了。”
声音空幽旷远，似空谷传音般空灵，又如远逝清风般无踪，淡淡无形。
他的身后，幽渊之上，那众多的魔灵尽皆慨然，俨然一派释然景象。
“想不到，灵王大人……所想竟是如此深远。我们灵族被灭族已超万年，世上不知还有几人记得我们？想必我族早已淹没人们的记忆中了，灵王此举，乃是复我灵族之名。”
“但……他们可是仙王座下两大真传弟子啊，仙王可是我族的死敌啊！”丝丝缕缕的，魔灵群中还有着一些不和的杂音。
“就如同王上之前所说，他们刚刚那番话已经表明他们并非同属于那些仙人一派的卑鄙之流，更何况他们已经幡然醒悟，仙族先辈之举已经摇撼了他们心中那不变的仙界信仰，经此一变，他们已是懂得许多了。”
“或许借他们仙才王徒之名，我灵族方可免于沦丧于历史的湮没。至少，我们曾做出的努力并没有白费。”
“王上实属圣明！”
……………………
千仞绝苍然一顾，身后是那荒广无际的穹荒禁地，远方的长天被那永恒的乌黑云彩牢牢覆盖，外面的光照不进来，而里面的光又散不出去。
“这里已处于穹荒禁地的中央，我们该怎么出去？”
“出去之后，我们又该如何面对仙界众仙？”
迷茫与忧愁，正纷乱地交杂在千仞绝与寒锋的心间，使得他们二人燥乱不安。
回顾刚刚发生的一切，他们已无话可说，更再无他想。
“借由屠杀，成就巅峰。这……便就是我仙界至尊之位的由来吗？”
一发三问，已是句句诛心，他们于沉默中不知思索着些什么。
口中仍是低沉启声，察不可闻，喃喃自语。寒锋与千仞绝只是那般默默站着，如两棵经过暴雨狂风后的劲松，虽依旧苍劲不改，但却已恍如苍狗白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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