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道身影时而靠近,时而疏远,于平地上、半空中飞身进退,轻盈如翩翩凤蝶。
靠近之时,身影前的弯刀与长剑相互碰撞,擦出星星点点亮黄的落芒,亦如蝶翼伸展时,飘落的闪亮粉末。
如这般观来,凶险难料的打斗,也可以是极美的。
只不过,她隐隐约约地感觉,孟闻珏同那个黑袍蒙面男子,此时都有些未尽全力。
想来,他们现下正在你出一招、我出一招,暗暗地试探,试图摸清对方的招数与修为,直到找出对方身上的破绽,在关键时刻给出致命一击。
或许,这便是桓望殊曾经同她说过的,修士之间的比试,重实力,也重谋略吧……
扶着粗糙的树干,小虞微微探出上身,她抬眼四顾,想在平地周围找寻到一个可以藏身的地方。
细细寻了好半响,她才终于在右前方稍微有一段距离的位置,发现了一段疑似小山坡的坡道。
坡道不长,较为倾斜,恰好处在孟闻珏和黑袍蒙面男子近身缠斗的位置的正后方。
既可藏身,又可随时观测战况,若是情势当真不妙,她或许还能吸引一下那个刺客的注意,协助孟闻珏将一心两用的刺客给解决了。
小虞蹙眉垂首,在心中思衬须臾,而后点点头,决定动身往那段小山坡走去。
紧接着,她偏过头,抬眼看了看右手边的树丛。
高大的林木聚在一起,竖竖地向天空中肆意生长,直至枝叶繁盛,足以遮光蔽日,这使得林木间的环境变得有些过分寂静和昏暗。
因而,也有些吓人。
漆黑一片的树丛中,不知是否潜藏着可怖的生物,小虞咬咬下唇,握紧了手中的月锻锦囊。
几息之后,她一面在心中暗暗为自己打气,一面尽力放轻足下的步伐,轻手轻脚地走入了昏暗的树丛。
不知是否是她莫名产生的错觉,当她缓缓穿行在一棵棵高不见顶的树木之间的时候,她不仅听见了自己踏出的窸窸窣窣的脚步声,还隐隐约约地听见了另外一个奇怪的声音——
轻物落在树干上发出的细微响动,伴随着枝桠上林叶簌簌晃动的声响。
就好像,这片漆黑的树林中,还隐藏着另外一个人……
胸腔中的心蓦然一跳,小虞被脑海中无端冒出来的这个猜测,吓得浑身都抖了三抖。
她将手中的月锻锦囊高高举起,转头朝四周的树木上看了又看。
于深沉的黑暗而言,一团暖黄、微弱的光芒,不过只是萤火之光,既照亮不了什么,也驱除不了什么。
到处都昏暗一片的视野中,只能影影绰绰地看见一团又一团漆黑的暗影,深浅不一的黑影,幢幢地斑驳在浓密的枝桠间,缠绕在粗长的树干上……
到处都像人影。
呼吸一滞,小虞猛地向后退了一步,她从骤然变冷的空气中感知到,危险正在无声无息地向她靠近。
四周幢幢的黑影在渐渐地变大,纵横地交织成一张漫无边际的巨网,似乎在下一瞬,便会向内合起来,朝她兜头罩下。
一阵莫名的恐惧攥住了小虞的心脏,她匆忙地提起垂坠柔软的裙摆,仓皇地朝树丛外跑去。
就这样慌乱又漫无目的地跑着、跑着,细长的树枝划伤了她的面颊,杂乱无章的乱草摘下了她足上覆着的缎绣如意云纹月白翘头鞋,而后,又有一只横斜伸出的矮木枝,用力地敲在她的脚踝上,将她狠狠地绊了一跤。
矮木枝外是一道有些陡峭的斜坡,她重重地向前倾身,摔到斜坡的顶上,而后,无法停止地沿着草木丛生的坡面,直直地往下方滚了下去。
斜坡有些长,许久过后,小虞才终于滚落到平坦的地面上,而过,她无法抑制地继续向前滚动,直至身体撞上了一块坚硬的不明物体。
好不容易才停了下来,她一面痛得止不住流泪,一面挣扎着侧过身子,伸手撑地,从地面上爬了起来。
才将将站稳,便是一阵头晕目眩,她紧紧地阖上双眼,深吸几口气,才从昏沉的痛感中稍微缓了过来。
这是什么地方?
小虞睁开眼睛,艰难地转动身子,环顾打量四周。
身后是她方才自上而下滚落的长长斜坡,身前是另一段较短也较缓的小斜坡,其余各处皆稀稀疏疏地长着一丛丛杂草,和一棵棵低矮的灌木。
她抬手按了按右额,蹙着眉,朝身前那段短而缓的小斜坡走去,方迈出第一步,她便发现脚下有些高低不平。
只剩一只鞋履了,小虞抿抿唇,索性将另一只翘头鞋也踢掉了。
紧接着,她伸手提了提已经染上污渍的长裙,强忍着脚下的不适,赤足走上了身前的小斜坡。
斜坡之上,四处都是大小不一的碎石块,坡面很是凹凸不平,向前走去的每一步,都带着或轻或重的刺痛。
脚底的刺痛很是难耐,以是,尽管斜坡不长也不陡,小虞却走了许久,才行至坡顶。
止步伫立坡顶,她举目朝坡下望去。
四周的光线有些昏暗,她依稀看见,几乎就在斜坡的正下方,一青一黑两道长长的身影,相隔不到十步的距离,正在对峙。
这段斜坡竟恰好是她先前望见的那段小山坡……
歪打正着,小虞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她俯下身子,凝神细细地观测坡下的情势。
孟闻珏同那个黑袍蒙面男子,好似是已经休战了,又好似是将要进行最后的对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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