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着念念出去把门带上的时候，曾小云看到婆婆给公公盖被子的画面，眼泪一下子忍不住流出来。
说好去旅行的两个人，现在困在这医院的病房里。
以前就算和公公婆婆有种种不满和隔阂，也因为公公的生病，因为家人既是家人而冲淡不见。
刚才婆婆送她出去时将一张卡递给她，卡里是徐睿给他们交的特级病房的钱还有医药费，叮嘱一定要把钱还给徐睿。
“我们又不是没钱交，这份人情不能欠。不管之前我们有多喜欢她，但柯然早就结婚生子了，跟她就应该保持距离。”
关起门来什么都好说，门打开，他们毫无疑问是和谐的一家人，枪口一致对外。
这是婆婆给她的底气。
不知怎么地，曾小云突然很想自己的爸爸和妈妈了。
“妈妈，你哭了？”念念瞪大眼睛问曾小云。
“没有。妈妈就是……眼睛有点疼。”曾小云拉过他往前走。
“妈妈，你抱我起来，我给你吹吹，吹吹就不疼了。”念念伸手。
“没关系，不是很疼。谢谢念念。”曾小云笑笑，领着他往收费台走去。
夜晚的医院走廊幽静而明亮，他们母子两个的身影倒影在地面白色的瓷砖上，念念问曾小云：“妈妈，爷爷跟你说了什么？你们说了好久，我和奶奶站在外边腿都站酸了。”
曾小云微怔，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公公让婆婆去买牛奶的意图，婆婆不会那么傻白甜看不出来。
“你没听到吗？”大概是没听到的吧，不然婆婆要是听到当初她跟他儿子结婚为的就是忘记乔志成，那还不杀了她的心都有了？可是……她是怎么忍住不听的呢？
“没有。”念念摇头，“奶奶说，不能偷听别人说话，这样很不礼貌。”
“哦……爷爷没跟妈妈说什么，”果然还是端着的做派，幸好幸好。“爷爷问我念念最近怎么样，乖不乖，爸爸乖不乖有没有惹妈妈生气……对了，爷爷还给妈妈肚子里的宝宝起了名字，叫承欢。小名欢欢，你觉得好听吗？”
念念点点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服务台前，曾小云报病房号，把自己的卡拿出来拍在台面上，豪气冲天地说：“医药费全给我付了，还有给我升级到最高规格。”
她自己的公公婆婆，当然要由她来全报销。
不用付老公的钱，自己赚来的就绰绰有余。
这种硬气买单的感觉，真爽。
走出医院来到路边打车，曾小云听到念念问自己：“妈妈，爷爷到底生了什么病？是不是很严重？”
从徐睿这里知道了公公生病的消息后，她对宋柯然隐瞒，对念念撒谎，一直在用谎言来维持美好的表象，直到刚刚她找到公公的主治医生进行详细的询问也是把念念暂时关在门外面。
街对面的霓虹盖不住孩子渴望知道的目光。
斟酌片刻后，曾小云蹲下来跟念念说：“爷爷心脏有问题，医生阿姨说很严重。具体的，妈妈也不知道怎么跟你解释。”
“妈妈，爷爷会死吗？”念念瘪瘪嘴，强忍着难过更咽了声音。
这跟先有鸡还是先有蛋一样让人困扰。对于五岁的小孩来说死亡太遥远了，课题太庞大了。即便是对于现在三十五岁的曾小云来说，她也无法解析这道题……
身为爸妈，除了要照顾孩子的日常起居，还要对孩子的内心世界负责。
“儿子，每个人都会死，等你长大了，等爸爸妈妈老了，我们都会……”曾小云话没说完，念念就伸手过来抱住她的脖子，“念念不要长大，念念不要你们死，念念不要爷爷死……”
他崩溃地嚎啕大哭。
曾小云打到车，抱他上车，小人儿还在哭。
身为妈妈，曾小云只能强行冷静，从远古宇宙讲到中欧世纪，从古代人类的平均寿命讲到现在的医学发达。念念吸着鼻子哭着哭着不哭了，情绪稳定下来后曾小云再跟他说希望他保密爷爷生病的事情。
“爸爸还不知道爷爷住院的事情，也不知道我们今晚来看过爷爷和奶奶，这是妈妈和念念之间的秘密，念念可以保守秘密吗？”曾小云伸手和他拉钩钩。
“为什么不能让爸爸知道？”
“不是不能……而是现在不要让爸爸知道。妈妈会挑一个合适的时间让爸爸去看爷爷，你觉得这样好吗？”曾小云耐着性子跟念念解释，念念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把头埋进她的怀里说知道了。
回到家，宋柯然还在睡。
念念也困了，曾小云抱他到房间换下衣服和鞋子折返到客厅，一个人到院子里给“爸爸”去了电话。
那边很快接起：“喂，小云。”
曾小云看着脚下的鹅卵石问：“爸，你睡了吗？”
“还没有，你妈妈饿了，在煮面条吃。”“爸爸”的时间设定是跟他最亲近的人同步了的，所以他没睡，就等于伍彩桦女士也没睡。说完，他就立刻视频画面切到伍彩桦女士这边。
在厨房里听到动静的伍彩桦，扭头问“爸爸”：“小云吗？”
“爸爸”把电话接给伍彩桦。
曾小云看到伍彩桦女士直接把脸贴到镜头上，也不切换回来，那边传来水光烧开的滋滋声：“怎么这么晚还不睡啊？你不睡你孩子也不睡吗？”
一样的配方，凶巴巴的特色。
不过今晚曾小云听来自带温柔的滤镜，她撒娇地说：“想你和爸了，打来听听你们的声音。你不是也没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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