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顾九笙照例和她娘天还没亮就去了码头。
当然，出门的时候眼皮都没抬一下。
一上午，她整个人一如往常的沿街叫卖，午后出完货又和她娘吃过东西才收摊回家。
不过今天她没跟吕氏一起回家，而是待在店铺里当监工，顺便把缺少的东西补齐，又去船行找了老叟，与他正式签订供鱼的契约。
何师傅找来的人动作很快，明日上午便可完工，略微收拾一下，再把定制的座椅摆放好就完全可以开门营业了。
店铺开张的日子她已经定下了，两日后正好是腊月二十五。
距离过年还有最后几天，而她的店铺这个时候开张，正好赶上年前最后一波忙碌，运气好的话能在年前把铺子的本钱赚回来。
只是她和她娘得付出比往常多好几倍的精力和时间，辛苦她不怕，怕的是无事可做、无能为力。
幸好现在，还有吕氏帮她。
有爹有娘的孩子就是比别人幸福，上一世她就是没有家人的疼爱，才会一心扑在工作上，最后在如花一样的年纪就香消玉殒……
好在现在她有家人，有温暖，再苦再累都是值得的。
日暮西沉，顾九笙才关了铺门往家赶。
远远就看到自家灶房燃起了炊烟，她褪去一脸的疲惫，踩着欢快的步子走进自家院子。
一进门就冲屋里喊：“阿爹阿娘，我回来了！”
这一次，两个小家伙没有冲出来迎接她，就连平时躺在院子里看家的大家伙也不见身影。
顾九笙开着玩笑，进了灶房：“今天怎么了，大家怎么好像不是很欢迎我呀？”
吕氏正在看火，见她回来也没招呼她，而是埋着头，用衣袖飞快的擦了一下眼睛。
顾九笙看出她娘的不对劲，忙问：“出什么事儿了吗，阿娘，您怎么了？”
她这么问，吕氏才抬头对她笑笑，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哭腔：“你还是自己去看吧。”
顾九笙狐疑转身，进了她爹的炕头房。
“阿爹，你……这是怎么了……”
顾老爹倚在炕头，一脸愁容，见她进来目光里满是闪躲。
顾老爹收起情绪，淡淡招呼她：“来，你扶我下去。”
听出他话里的不寻常，顾九笙一时猜不透，只好弯腰给他穿好鞋，然后扶他下床。
顾老爹却任由她扶着，径直把她往自己屋里带。
她的主屋里异常明亮，除了日常用的两盏蜡烛，还有一丝白光，顾九笙一眼就看出那是她的手电光。
屋里也异常安静，静得只听见人和动物的呼吸声。
她扶着老爹进门，边走边在心里默数一、二、三、四、五……
等等……有五个呼吸声！
十一、阿夜和两头狼，还有……
她脸色立马就变了，也终于明白家里的气氛为何这么怪异。
她张了张嘴，却只唤了句：“阿爹？”
顾老爹没说话，进了屋直奔她的大床，指着床上那个面色苍白的男人问：“闺女，你老实告诉我，他是不是阿夜的亲生父亲？”
顾九笙：“……”
她该怎么跟他们解释？
又该怎么跟孩子解释？
不，阿夜还小，暂时也听不懂她的话。
现在，她要思考的是该怎么跟顾老爹和吕氏解释？
她虽然不是原来的顾九笙，却也拿他们当自己的亲生父母，要怎么说才能让他们明白她的心？
顾九笙不说话，顾老爹就一直盯着她，不急不躁也不追问。
两个小家伙趴在床沿上，鼓瞪着四只圆溜溜的大眼睛盯着她，也不说话。
“其实我跟他……”
她实在是受不了家人这样无声的质问，只好硬着头皮开始解释。
不料还没组织好语言，就被顾老爹打断：“是不是不重要，现在阿爹只求你一件事。”
“什么？”顾九笙下意识追问。
“救他！”顾老爹目光坚定地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男人，再次开口，“像救我和你弟弟一样的救他，我不想我们的小阿夜永远都没有父亲。”
“不会的，阿爹！”听到这句话，九笙下意识反驳，“我以后会找到一个爱我的……”
再一次，顾老爹出声打断她，只是声音里夹杂了很多她看不清的情绪：“九笙，阿爹从来没有求过你什么。这一次，就当是我求你了！”
顾九笙把目光转向他，泛黄的灯光下，她爹的苍老面容上又添了几分忧思。
她心下一软，忍不住轻轻叹道：“好！我可以救他，但是以后……请你们不要干涉我的决定。”
顾老爹心下暗自松了一口气，苦笑道：“这是当然，你是我们的女儿，我们尊重你的任何决定。无论何时何地，爹和娘永远都站在你这边！”
顾九笙闻言朝他展颜一笑，又把目光转向床沿的两个小家伙：“那你们先出去吧，我来看看他的伤。”
小十一听懂他姐的话，拉起小阿夜就要起身。
小家伙却还有些舍不得离开，小手抓着床沿哼哼着，不知在说些什么。
顾九笙轻声一叹，一颗坚硬的心也瞬间软化下来。
或许，这就是血缘的力量吧！
看得出来，小家伙很喜欢这个男人，至少比起她更愿意亲近还是陌生人的他。
她上前两步，弯腰轻轻将软软的他抱在怀里，又抽出右手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大眼睛朝他闭了闭，小家伙才明白她的意思，也学着她的模样伸出食指放在小嘴上比了比，然后闭上眼轻轻靠在她的肩头装睡。
九笙失笑，阿爹和小十一也忍不住笑开。
晚饭后，吕氏带着十一和小阿夜去耳房睡下，顾九笙才打了热水开始给这个男人清洗身子。
只是，任由她怎么折腾，这人都没再醒来。
看来，他身上的伤不像是假的。
饶是她在不情愿，也不得不尽心竭力的救治此人。
因为他确确实实是小阿夜的父亲，这一点谁都不能否认，而她也还没有那么狠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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