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筑基，即铸就修士的秘纹之基。
在最开始时，所有修士都对该如何筑基一无所知。
直到有第一位先驱发现了秘纹，源界的修练之道才正式踏上正轨。而今这些筑基之法，都是一代代先人传承、修改道法，经过漫长岁月后找到的最优解。
世上所有道法莫不如是，这便是传承的意义。
而我皇天剑门的核心传承亦是如此。皇天之道传承到我这一代，已经与初代皇天剑君所创时不尽相同了，不变的唯有皇天修士的信仰。
——爱欲为善，恶憎为逆，以众生之念永镇天下之恶。
万俟非根本不明白这句话的背后背负着多么沉重的责任，这可不是区区一句“反正我想修最强的道”就能承担的。
我不止是气他的草率，更是气他对待皇天传承的态度。
不过，想来也是。
一个生在和平盛世，被保护得很好的十五岁少年能有什么觉悟。
我不该生气的。
“先看书罢。”我用灵力具现了一打书籍，温和地对万俟非说道。
万俟非眨巴了一下眼睛，茫然的眼神从岐南的小像后投落到地上半人高的书堆上，整个人都哆嗦了一下：“这……这么多？”
我说：“不多。”
练气期修士神识强度不高，即使万俟非是源神后裔天生神魂强大，也最多就和寻常筑基初期的修士持平。这种神识强度若长时间阅读玉简，容易神识受损，因此我才特意将那些内容转换成了书册。
实则这些东西若记录于我平时批的公务玉简之中，连一枚玉简的十分之一都填不满。
当年我与万俟非年岁相仿时，读完一枚记录满讯息的玉简也只要十来天，因此我是真的不觉得这些书册有多多。
万俟非愁眉苦脸地放下岐南的小像，去够那些书册。
我：“……”
我默默拿了枚公务玉简出来批，转移注意力不去看他的脸。
万俟非看了一会儿，忽然憋着嘴道：“兄长，这些东西我都知道呀。不就是筑基秘纹图谱嘛。”
我蹙了下眉，缓声道：“看介绍。”
筑基是拦在修真者与凡人之间的第一道门槛，也是非常重要的转折点。
若拿江河山川做比喻，那么练气期是“聚水垒土”，筑基便是将练气期所积累的水土塑造为地势，并确定这片地势的地脉运动规则与水的流向。
一座高耸入云的山脉最终会遍布乱石还是草木葱荣，这是后天可以改变的。但其本身的土质、会拥有多少高度、是会堆积成峰还是裂为深谷、是否有流水经过……这一切其实在得知山川更替规律、地脉走势的刹那便已注定了。
确定根基，而后在日复一日的漫长时光洗练下，它自会变成期望中的模样。
像是常见的功法筑基，他定下的“地脉走势”在最终也只会形成一个小土丘，让修士死死卡在土丘的顶端无法继续攀升。若想要继续突破，那修士便不得不再回头搬土聚水，为自己的“山”增高。
要成长到同样的高度，需要后天弥补的山脉自然会比根基优秀的山脉困难无数倍。
虽然皇天剑门是源界最强的宗门，万俟非又是皇天剑君的次子，他能够得到的修练资源都是最好的。但这并不意味着他随便怎样都能拥有最好的根基。
因为对不同道修士而言，最好的根基都是不一样的。
若一名剑修铸就了丹修的最强根基……那可能还不如极限在元婴期的剑修根基。
而万俟非……似乎根本不清楚自己该修什么道。
他只是孩子气的想要看起来最好的那个。
万俟非不高兴地嘟囔：“看什么啊，我不是都已经选好了吗，我想修皇天剑道呀。”
我沉默了一会儿，最后道：“好。”
万俟非有点惊喜地看过来：“真……”
“咚！”
我面无表情地将比他人还高的一垒玉简堆到了他面前：“这些玉简批完，你就能筑基了。”
……
万俟非哭着跑走了。
……
我没去追他，只是坐在书桌后，默默将那些玉简收回来继续批阅。
我并不是在吓唬他。
兵器道修士贵专，而皇天剑道尤是。若无法长时间保持绝对专注，他往后甚至连皇天之道的入门都做不到。
我给他的这些玉简，他若专心致志地批阅，那么大约一年能批完。他会在这一年里感到疲累、无数次想要退缩，但如果他能坚持下来，那他就已经拥有了一名皇天剑道剑修所需的基础品质。
当然我不是真的指望他一个天真的小孩去批复这些公务玉简，他只是在练习，而真正会被执行的批复还是会由我来做。
万俟非现在只有十五岁。
但他不会永远都只有十五岁。
要么早点醒悟，踏上追寻大道的修真之路；要么随波逐流无忧无虑地渡过万年时光，然后彻底消失。
这个世界上只有源境修士拥有无尽的寿命，而要想到达源境，能够依靠的唯有自己。
我平静地将批复完的玉简再次放入传送阵法里，看着它们消失。
我在等。
等万俟非做出选择。
如果万俟非并不真心想要追求大道，只想无忧无虑地渡过万年时光——我会尽兄长之责庇护他，却不会与他太亲近，以免日后他的离去让我太难过。
忽然，我的传讯玉简震动了一下。
我回过神来，本以为又是戎駮的传讯，却猝不及防发现对方居然是岐南。我来不急多想赶紧接起了通讯，下一瞬，岐南清俊的面容便出现在我的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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